目前分類:故事短篇.Stories 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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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星球,隔了漫天星火,從來不知道對岸的風景如何。我一直順從地球上的規矩生活,到底公平與否我也不清楚。一直以為這就是我的以後,直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。

  可是⋯⋯

  可是有一天,火星忽然撞上了地球,把這裡的秩序都徹底顛覆了。從此,世界變成混沌了,前路被撞擊而來的塵埃掩蓋住,灰朦朦的看不見了。地球人都亂了。我在廢墟中走著走著,也失去方向了。然後,朦朧之間,我遇見你了。

  第一眼看到你,就知道你不是地球人。說來也奇怪,我們之間好像有一道磁場,把兩個本來不應該相遇的陌生人連在一起,就像是兩個隔了億萬公尺的星球都經不起這磁力的拉扯而撞上了。

  我從來不是一個好管閒事的人。遇上你以後,卻樂意花光力氣去了解眼前這個陌生的外星人。我們用盡了力氣去溝通,似懂非懂的,有點吃力卻教我興奮不已。火星人蹲在地上,抓著地球人的手,教地球人用指尖畫了幾個符號。雖然我不懂它們的涵義,但是在這微妙的碰觸裡頭,我忽然感覺到一份帶有刺激的安全感,就像在喝著混進了冰涼薄荷的熱湯。

  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星球,我這邊愛熱鬧,你那邊卻愛耍冷酷,地球人跟火星人,看來是不能共處的。然而,你卻能夠把我心底最深處藏著的小任性呼喚出來,去嘗試接受這種不可能。地球人發現,兩個人的相處,最重要的並非要找一個跟自己像在同一個倒模而來的人,而是要學會互相遷就。哪管對方跟自己沒有半分相似,也可以成為世間絕配。

  莫名其妙的相遇,把我這地球人軌道上的生活打破了。地球人發現,原來人生也可以變得不一樣的。這種不一樣會讓我過得更好,還是活得更辛苦呢?我知道這都是命中註定的,我管不了,也顧不了代價。放軟了心,隨你把我帶到沒有規矩、沒有街燈的地方,胡亂地踏著步,摸著黑,尋找著未知的小幸福。

  你那邊有氧氣嗎?可有水源嗎?你的出現,讓我把時間表都掏空了,一天二十小時只會花在幻想上,幻想有沒有搬到火星居住的可能。剩下的時間,我忙著到處探問哪裡有年中無休的太空船可借,還要收集地球的氧氣,準備帶到火星去。愛上你,我怕我無法呼吸。

  請別介意,我天生有點小害羞,每踏一步都要思前想後。不過,你就是能夠叫我橫了心,去相信火星撞地球不會是悲劇收場。有你在,我更堅定了。也許,火星文字我永遠看不懂;也許,你的周圍有小行星阻撓,但是只要擁有我倆獨有心電感應,就能夠打開火星上的每一道門,在漆黑的夜空裡,能夠一眼就把你認出來。

  雖然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星球,屬於不同的軌道、過著不同的生活,但是我們都是繞著太陽而行走,我們都擁有同樣的信念。就算你終究要回到你的軌道,哪管隔得再遠,也分不開我們,因為我已經決定要隨你而走。就讓我成為踏足火星的第一人,為宇宙的歷史完成這個創舉,即使再過多少個春秋,每當有人提起火星與地球的故事時,還是會掀起絲絲的小感動。
 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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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電燈杵上刻著六歲的我,昔日那個小女孩,個子矮矮的,幾乎被四周淡黃的稻草蓋過,無法看見遠處的風光。聽說,外面的景色明媚,五光十色。可是,她沒有被外間的花言巧語哄騙,目光還是很專注、很集中,唯一所愛的只有手上的娃娃。在她眼裡,能在手上握住的就是一切。她曾經以為,這就是她的一輩子。

  也許,那時候的她根本不知道一輩子到底有多長。

  鄉土風光還是如畫,小女孩卻轉眼成了小女人。她重回舊地,倚著電燈杵,玩笑地說要再與小女孩比高,兩行刻度已早有偏差。任她伸盡雙手,也無法把她們連接起來。一切也變了。

  隨著每年爬上的那幾公分,她不再被稻草遮蓋視線,看到更遠更亮的風景。從前滿滿的幸福感,今天已漸漸褪色看不見。人怎麼會越大越任性?她說不清。她只知道,她早已不再留戀那個給擱下的娃娃,那個沒有隨她長大的娃娃。

  今天她所追求的,娃娃無法給她。我所追求的,你也無法給我。要是我沒有長高,要是我沒有動心,要是⋯⋯請不要責怪我,就當作是我任性吧,任性得不想承認,我早已變心了。

  就當作是我任性吧,小孩、大人都總愛耍賴一下。要是那一天,你不曾灰心鬆手,不曾讓我掙脫束膊的話,二十年前的小外套,今天我也許還能穿得下。要是那一天,你會跟隨我的步伐長高,或許我們還是可以很相襯。當年奢求你口中的一句愛我,足夠我度過乾旱的冬季。今天在雨季裡遊走,這難以啟齒的話已經不再重要,因為幸福並沒有隨我長大,還是活在屬於它的國度裡,安守本份地演繹一個娃娃。


  長不大的幸福在我眼裡變得渺小,像隨風飄散的羽毛,終有一天,消失不見。

 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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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忘不了⋯⋯


  忘不了那次飄流之旅。


  時值夏末初秋,綠葉沙沙,蟬兒亂鳴。微風送來旅程的開端——十四朵小花渾渾噩噩的自樹梢飄下,在空中左右搖蕩,最後輕輕落在流水之上。


  一輪騷動以後,落花兒來到這個陌生的環境,卻從沒有想起不安和苦悶,因為在花兒的眼中,流水清澈澄淨,不帶半顆沙石,是花兒找尋已久、難得一遇的依靠。流水潺潺,在炎夏帶來了一份清涼,在寒冬散發出陣陣暖意,儼如溫室一間,保護著飄飄落花兒。


  河水緩緩自山峰往下而流,不匆、不忙,不像上游瀑布般急湍、也不如下游湖泊般寂寥,給予落花兒於半空中的風風雨雨過後一份安穩與恬靜,同時又泛著點點生氣。在如斯安寧之境成長,花兒的膽子也漸漸變大了,眉頭悠悠鬆開,眼睛慢慢睜開,在流水的引領之下,體驗這個花花世界最美的一面。


  儘管失去了泥土和樹幹的支撐,落花兒依然能夠繼續茁壯成長。以往活在半空中,只會有人欣賞花開燦爛的盛況,卻無人理會花落了多少。從前那毫不起眼的一群,現在卻化成流水間的一顆顆掌上明珠,從此不用再為生存而相互鬥爭,所得的養份也許比在林蔭間的還要多。溫室小花終也一嘗給寵壞的滋味了⋯⋯

  旅程之中,花兒歷盡四季:秋、冬、春、夏。依戀不捨,又再重溫一遍:秋、冬、春、夏。縱然四時不斷更替,但在花兒眼中,看到的只有美景。


  然而,花自飄零水自流,旅程終歸也有結束的一天。流水依舊不息,在上游迎來另一批落花,而那十四朵花兒在浮浮沉沉之間早已飄流到達下游處,接下來的是死寂湖泊,還是亂風急流,花兒也無法預知。花兒只知道,在每一片泛紅的花瓣上,流水曾經留下了滋潤的痕跡——那是一串又一串的文字,輕柔而秀麗。日子久了,墨水也許會淡了,但水滴如筆尖般輕刮的痕跡定會長久留下,即使將來面對著狂風暴雨,也是沖不去、洗不掉的。


  那段飄流之旅雖然歷時不長,但是,流水,落花兒永遠也忘不了,忘不了⋯⋯

(寫於二零零八年六月八日)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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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旁人眼中,他是個奇怪的露宿者。他總是頭頂蓬鬆長髮,身穿破舊衣服,獨個兒在大街上浪蕩。自他於這個地方出現後,就沒有人聽過他開口吐出過半句話來。他沒有一個家,沒有親人,沒有朋友。但在他而言,他擁有的,是整個世界。

  在他的世界裡,他是極自由自在的。要是餓了,走進後巷內便能吃滿肚子的出來;要是倦了,到處也是他的睡床;要是興致來了,四周都變成他的畫廊。他還有一個隨時候命的貼身隨從,黑黝黝的,二十四小時全天候保護他,形影不離。他倆的外型、行為都是完全相同,因此,他從不用照鏡子,只要看看身後的它,便可以看到自己的模樣。它也是在他的世界裡存在的唯一一個人。他還以為,他會跟它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,直至有一天晚上,當他發覺它從自己身邊溜走的時候,才真正的醒了過來。

  這一天,他如常地走到大街上,忽然發覺身旁經過的路人看他的眼神有異,從前數十雙眼睛偷瞄的目光早已不在,就連平常在老遠感覺到他走近而散開的身影亦不復再。站在行人路上的他完全感覺不了交錯的目光在他身上穿過、光速閃過的肩膊跟他碰過……。正當他急忙回頭向身後的它問個究竟時,他找不到它。數十年內,它還是頭一次無聲無色地失了蹤。

  這一連串的突變使他愕住了。半晌,他才懂得要去尋回它。他整個人都被嚇慌了,只懂漫無目的般四周搜索,走遍他曾走過的大街小巷,時而細心找尋,時而大聲呼喊,也苦無收獲,無助的他最終走回早上的悽身地,呆住了。在牢固的簷篷下,微暗的燈光之中,他找到了它。才不到一天,它已跟了個新的主人,靜靜地躺在鋪上紙皮的地上,哪管他怎樣喊它、命令它,它還是動也不動的聽從新主人的一切吩咐。

  細看它的新主人,擁有著與它一樣的身型,樣貌似曾相識,但卻怎樣也喊不出名字來。他走到那人身旁,緩緩伸出手來,拿自己跟那人作比對。然後,他好像意識到些甚麼似的。他在那兒站了一整夜,所有事情都在這一個寧靜的晚上發生,靜得教他心寒,靜得無人發覺,連他自己也幾乎察覺不了。

  清晨的第一線曙光射進他的眼簾,把目中那人看得更清楚了。從前他總是不敢去面對自己,只是低頭望望腳上相連著的它,便以為已看清楚自己。這一剎的光線,把它照清楚了,也把他照清醒了。多年來,一直伴隨著他的影子,就像是一個面具,會伸長也會縮小,把他真實的一面都給蓋住了,也把他也瞞騙了。自己是喜是怒、是哀是樂、是好是壞、是真是假,他都分不清。這一刻,他也不得不面對面前這個真實的自己;這一回,倒是他頭一回真正的看自己,還有看他自以為的世界。原來他眼中的世界只是個肥皂泡,一觸即破。

  夢境破滅以後,他始第一次看到世界真實的一面。這個世界並不屬於他,但他卻完完全全屬於這世界。清潔工人發現躺在地上的他,慌忙報警;茶餐廳伙計看到昨晚留給他的盒飯仍然在後巷內原封不動,流露一絲擔憂之情;路人途經看不見他而感到奇怪不已;到場收拾遺體的工人搖頭嘆息⋯⋯

  夢醒的他發現,在這不被他放眼內的世界裡,他還是具有其存在價值的。然而,當隨後的影子消失以後,當他在鏡裡看不到自己以後,一切都已成過去式。

  他自知不再屬於這個世界,便靜靜的躺了下來,緩緩閉上雙眼,任由時空把他帶往他的下一站。接下來的路,雖沒有影子相隨,但他知道,他還得繼續走下去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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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很久很久以前,人們都是在地面上走的。哪管日曬雨淋,你的路還是得走下去。

  後來,有人受不了了。靈光一閃,就有了行人隧道,讓行人走進地底,給予他們逃避地面上一切危難的機會。當你被熾熱太陽曬傷、給滂沱大雨淋濕,或是遇上車水馬龍的大馬路時,就會自然地走進這條隧道內,躲過外間所有的不如意。戰爭時期,它更是人們最佳的避難所。走進來,你就似乎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,誰也找不著你。這兒的一切也是平靜的。

  在這秘密的空間裡,與煩囂徹底隔絕,聽不見外間的噪音,唯一可聽見的,只有隧道裡自繞著的回音。

  聲音經過耳朵,輾轉流到舌尖,暗暗散發出一種甜味,信號傳到腦袋去,教人頭昏腦脹,把雙眼都蒙蔽起來。

  朦朧間,它還以為整個世界只有你跟它。

  或是它見識淺薄,或是它記憶力弱,自躲到地底裡去以後,也幾乎忘了地面的世界有多精彩。

  回頭看看這兒,空氣侷促,暗黃的燈光映著微濕的地板,跟地面的差遠了。待一會兒倒還好,要是多留幾個小時,誰也受不了。這些,它都懂。

  為了把你留住,它也曾想過要改變自己。然而,儘管它變成哪個模樣,始終比不上地面的花花世界。它也知道你為了不想傷了它的心,試著把步伐放慢點,但你從未有想過要停下來,是吧?不過雙腿走著走著,你還是會走到出口處的。

  是的,雨過後、夜深前,你必須離去,回到屬於你的世界去。走出去,雨過天青,又是一番新景象,陽光普照、花開絢爛。從地底走上地面,你頭也不回毫不眷戀地底的一切。它是甚麼?你好像完全忘了吧!你大概不知道,其實它也很想走上地面去的,誰不想自己能登大雅之堂,以後不用再如斯左閃右避呢?也許從此以後,隧道裡發生的一切,無人知曉,除了隧道自身。無論有多傷心、多難過、哭得多淒厲,它也從不讓地面上的人發現,只會靜靜的把淚水儲起,直至淚水把整條隧道都淹沒了的一天。

  外間有著萬千的變化,時晴時雨,只有它,一直不變,默默等待,期待著壞天氣的到來,盼望著有一天你會重訪,哪管它深知這一天再也不會回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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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五分鐘內,他對鏡子照了三回。

  穿起筆挺禮服的他,今天總覺極不自在。鏡子裡的人,似是個陌生人。對方想甚麼、做甚麼,他都不懂。此刻的他,猶如一位失憶病人。一覺醒來,他找不到自己。在周遭云云事物中,大概他只對眼前的它最有印象——

  這一襲純白的婚紗,他早已看上了。還記得三年前,他跟她途經這兒,在玻璃窗外看過這套婚紗,設計簡單但卻非常吸引。那時候,她還嚷著要進去試試,還說將來結婚時,一定要穿上這套婚紗。關於這婚紗的一切,他倒還記得清楚。

  婚紗的款式、新娘的樣子,本也是他最熟悉的。他曾幻想過將兩者拼在一起的模樣,但從沒有親眼看過。現在眼前的,是他看過最美的婚紗,還有最美的新娘。

  「怎樣?可以嗎?」她緊張地問道。

  也許他被這種從未看過的美迷倒了,他只懂點頭回應。

  「那你覺得這套比較好看,還是剛才那套比較好看?⋯⋯怎樣?給點意見吧!」她似乎不太滿意這個答案。

  「最重要的還是你喜歡嘛。」他微笑道。

  「那⋯⋯就這套吧。」

  二人交換了一個同等的笑容。站著的他與坐著的她同樣緊張:她,是興奮的緊張;而他,是失落的緊張。

  化妝鏡內,她看出他心事重重。

  他跟她都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:她為了得到安全感,二十出頭便選擇結婚;他為了得到安全感,三年前毅然離開了她,然後又回到她身邊;今天面對這令他坐立不安的空間,便選擇逃避,逃離所有與結婚一事有關的東西。

  然而,當他來到這個空間以後,便不得不留下來。白婚紗逐漸浮現在他眼前,越來越近,越來越近,最後來到他的腳邊。

  「有心事嗎?」

  他猛然抬頭,「不是呀。這天要拍照,有點緊張而已。」眼睛總是要逃離白婚紗罩住的範圍。打扮成熟的她,在他面前,還是掛上了個可愛的笑臉。從前每當他不開心的時候,這個笑臉便大派用場,今天也如是。她還細心地為他整理領帶,這一切都與三年前的無異。

  門鈴清脆一響,把他們帶回現在,緊接著的腳步聲由遠至近走過來。

  在兩人目光之間,忽然多出了一個人。

  「等了很久嗎?伴娘呢?」是一把兩人熟悉的聲音。

  「她剛巧踫上了大塞車,正前來了。不如你先去試衣服吧。」他發覺,她的細心與溫柔並非他的專利。遲來的,反而得到更多。

  女職員隨即領著遲來的他到店內的另一邊去。腳步聲漸漸變小、再變小,直至連回音也完全消失了的一剎。

  一切回歸寧靜。在這狹小的空間裡,再度剩下他跟她。

  「不如我們拍個照吧!」她提議道。

  「甚麼?不用了吧⋯⋯」他雖渴望看到這幀照片,但他還是拒絕了。因為他很清楚他今天的身份,是伴郎。

  這三年裡,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已放下這段感情,跟她變回朋友,甚至為她牽紅線⋯⋯。但看見她披上嫁衣的一刻,他忽然有點心酸。初次看到這套婚紗的情景,她又怎會記住呢?

  然而,她早已牢牢記住了。

  「不好意思,可以替我們拍個照嗎?」

  女職員愕了一愕,但還是拿下了照相機。

  「一、二、三⋯⋯可以了。」

  「謝謝⋯⋯慢著!我還是想穿剛才那套拍照,可以嗎?」她的這番話喚醒了他。

  「你不是說喜歡這套嗎?」

  「你還記得嗎?」

  「我又怎會忘記呢⋯⋯」

  她沒有回他的話,反正她也不懂回。她不知道該怎樣跟他說——這套婚紗,是為他而穿的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甚麼,就如那時,她不知道為甚麼要跟他分手,不知道為甚麼要跟他變回朋友,更不知道為甚麼要找他當伴郎。她——這位失憶病人——甚麼也不知道⋯⋯

  當她第一次看到這套婚紗時,心裡已認定將來必定要穿著它出嫁,還認定新郎必定是他。設計簡單、純白色的婚紗,代表純潔無瑕;誰知道,現在跟他真的能夠做到,無奈得到的是比愛情更純潔無瑕的友情。

  那天晚上,她給他發了個短訊。

  「三年前沒硬拉你去拍婚紗照,是我們留下的遺憾,就讓這幀照片彌補我們未了的過去吧⋯⋯」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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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《富士山下》
  場館內,掌聲如雷,聲音打落密閉的四面牆上,經過無數次折射與反射以後,統統都落在我身上。耳朵似被過萬支箭射中,我終要投降了。站了起來,並非要給何人作甚麼讚賞,原因我確實沒有,只是在條件反射之下我可以交出的唯一反應。穿過眾人的目光,衝進後台,直接右轉入化妝間。看著鏡子裡的那個,她的淚水劃破了我的臉龐。腦袋之內一片空白,縈繞著的,還是那個旋律。

  我也想不起剛才所發生的事了,好像是在看表演吧。聽著那把久違了的聲音,其中有一刻,你瞄了我一眼,在這連眼睛也來不及轉開的一剎,台上的一雙,與台下的另一雙,互相都找到了對方,目光也就交接上了。然後,又立刻分開了。台上的往更上更遠的方向跑掉了;台下的,只是微微往下溜。緊接著的,是台下的感到點點澀意,從眼睛往下蔓延,順著爬到心頭之上,感覺又變酸了。這種似是用涼瓜與檸檬所製成的味道,燻得鼻子如身上的連身裙般通紅,淚水亦因整個人的騷動而不尋常地濕潤的眼眶,這樣,我的頭也就垂得更低了。手腳漸覺涼意,身軀瑟縮於位子之內,越縮越小。好冷、好冷。直至遭到萬箭穿心——一個忍無可忍的地步,我來到這兒,看她在哭,我也終於哭了出來。

  她再一次跟我說,我輸了。

  最怕聽見來自別人口中的安慰說話——尤其是那些出自你口中的說話——

  「攔路雨偏似雪花 飲泣的你凍嗎
   這風褸我給你磨到有襟花
   連調了職也不怕 怎麼始終牽掛
   苦心選中今天想車你回家」
 
  過往的歷史,再一次被你掏了出來。那次重遇你,我尷尬得很。你呢,跟從前沒兩樣。不變的,是你的外表,是你的衣著,是你對別人的態度;變了的,是你的眼神,是你與我之間的距離,是你的心。你變心了。一個朋友間的笑容,一聲客套的問候,足以說明現在跟我的關係。在你的臉上,我找不到自己曾留下的痕跡,上面印著的,僅存「幸福」二字。久久才找到,自己只是留在你衣角的線口位置,是我從前弄破了的,然而,它早已給別個縫合了;這傷口,絕不起眼。

  在你面前的我,卻掛上一雙無神的眼睛,還有那連自己都感覺太假的笑聲,可恨自己從不懂對你演戲。你不用多說,我也知道自己早已輸得一敗塗地。恨不得立刻挖個洞鑽進去,可是在這刻,我連挖洞的氣力也沒有。

  你看到我這個樣子,想要安慰我,卻又不懂如何開口。然後,又是一個個的玩笑,可輪到我不懂了,我不懂笑。

  「情人節不要說穿 只敢撫你髮端
   這種姿態可會令你更心酸
   留在汽車裡取暖 應該怎麼規勸
   怎麼可以將手腕忍痛劃損」

  你以為很了解我,怕我會想不通,便說順路,要送我回家,想要避開身旁所有不知情的耳朵,像是好說話點。我想跟你說,其實,我早已搬了家。不過我沒有說出口,還是坐進你那跟四年前一樣的車廂,想重回那時,解開心結。

  車廂內,我的氣味早已不在,情話亦已變成一個個人生道理。你說我不應為他而難過,這樣那樣。你卻想不到,那個傷我心的他,正是我身旁的你。

  你知道嗎?我不再是那剛強的小女孩,不再像從前那般,遇到甚麼都會忍痛吞下,包括那個令我難堪的名字,和那永遠聽不見的承諾。

  我受不了了,到了舊居,我用盡剩餘的力氣把所有想說不想說、應講不應講的話棄在你的車廂內之後,頭也不回便離開。我不想看見你的表情,不想聽見你的安慰說話。或許,我是自私,我妒忌你,那又如何?

  還以為這樣做我會好過點,原來不是。今天再收到你的回應,感覺比從前的更是難受。

  「原諒我不再送花 傷口應要結疤
   花瓣鋪滿心裡墳場才害怕
  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終必火化
  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價」
 
  等待經年,換來的,只是這樣的一個答案。曾想過你會跟我廝守終生,也曾想過你會因我而心痛。今天的答案,猶如一場風雪。這場雪,是你給我潑過來的。眼見遠處擦亮的火光,卻未有給我溫暖,只有給我一種既酸且澀的氣味,誘出一朵又一朵淚花來。然後,淚花亦凝了成雪花。雪地之上,沒有花,只有雪。而我,不懂笑,只懂哭。感覺,好冷、好冷。

  「誰都只得那雙手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
   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
   曾沿著雪路浪遊 為何為好事淚流
  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
   
   何不把悲哀感覺假設是來自你虛構
   試管裡找不到它染污眼眸
   前塵硬化像石頭 隨緣地拋下便逃走
   我絕不罕有 往街裡繞過一周 我便化烏有」

  你的話,其實我早已知道。同一番說話,我已從不同人的口中聽過不下數十次。只是,我做不到而已。四年了,連同甜蜜的時刻,已六年了。路我可走了很多,可是,你還是印在我腦海之中,久久未有褪掉過。可笑吧?當初是因為我怕苦,放棄跟你一起的,但今天卻是由我來受苦。

  「你還嫌不夠 我把這陳年風褸 送贈你解咒」

  記憶,是時候要洗掉,尤其是當我得到你的答案以後。這兩行淚痕,將會是我送你最後的禮物。每一滴淚,都是為了要解咒而流。從此以後,我所欠你的,也就給洗掉。你的風褸,我再也不需要了。

  面前的她,不再哭了。我臉上的淚水也早給風乾了。

  這是我多年來的願望。

  每次淚流,也是在告訴我解咒失敗,告訴我又再一次敗於你手上,告訴我我還很愛你。

  咒語始終都是解不盡,生活卻還是要繼續。

  走出去,站在舞台上,我看見的是你,還有很多、很多個他。也許,最有效的解咒方法,就是找別個他去替代你原有的位置,還有所有剩下來的位置。這確是很難,他,比施咒者更罕有,要不然,怎麼到了此時此刻,我還需要你的風褸?

  多想拿起咪高鋒跟你說,不用你幫忙,我自己會解咒。今天我輸了給你,還未可以說出口,不過,終有一天,我可以的,就如今天的你一樣。
(聽陳奕迅《富士山下》有感,改編而寫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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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《(巴黎沒有)摩天輪》
  一陣清澈的琴聲傳來,我不自覺地合起雙眼來細聽。眼前的這個世界,是烏黑色的,甚麼也看不見。這是甚麼地方?

  一把有如天使般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話,向我道出一個童話故事。

  「大家 合起雙眼⋯⋯」

  燈火隨著音符的跳動點點亮起,這個黑暗且模糊的世界逐漸露出她的真身來。

  「聽講花都是情人必經之地
   真跡的畢加索看到我想飛⋯⋯」

  凱旋門、鐵塔、羅浮宮⋯⋯,巴黎永遠都有一種攝人的魅力,把世界各地的情侶都吸引到她的國度之中。她那獨有的浪漫,別處難尋。可是,為甚麼這個巴黎,跟我上趟去旅遊的那個不太像樣呢?

  一點一點的七彩精靈伏在一座座古舊建築的牆上,然後又忽爾跟著同一個方向移動。轉個背來,原來是這個摩天輪幹的好事。一個偌大的滾輪,配上點點發光的車卡,這個巴黎,比起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好看。

  登上其中一個車卡,我看到了你的身影。不曉得從何時開始,摩天輪成為了幸福的象徵,所有天荒與地老的愛情故事也是在這小小的車卡裡發生,我們的也如是。車卡中,我跟你對著坐,共同渡過了一生中最美、最幸福的時光。

  摩天輪緩緩轉動,雖然車卡外雪花紛飛,雖然身上沒有厚厚的外套,但我在此時此刻所感覺到的,卻是無比的溫暖。車卡升上巴黎的最高點,靜心往窗外看,俯瞰巴黎的小屋,遠眺歐洲的夜空,我也給迷住了。寶藍色的夜空、純白色的飄雪,還有腳下那些古舊建築,這幅油畫,縱然用色不多,但卻是我所看過的畫像之中最漂亮的一幅。雖然車卡狹小得使我們不能動彈,但我也願意整輩子坐在這兒,永遠不動。

  我伸手往窗外,雪花落在掌心之中,然後,融掉了。

  視線從夜空回到車卡內,接著,我呆住了。

  「花都的聲浪突然歸於肅靜
   你說你很想娶我叫我清醒⋯⋯」

  視線所掃描到的,是一枚戒指。

  「如能擁有摩天輪 寧願永遠不動 隨風宣佈婚訊
   哭著講我願意 多得你 成全快樂的痛⋯⋯」

  淚水凝在眼眶內,眼前的一切,都變得模糊。淚痕劃破笑臉那一剎,影像又再見清晰。

  摩天輪繼續依著它的節奏轉動,車卡從高處轉到地面。淚珠滴在掌心上,瞬即結成了冰霜,我忽然顫了一顫。抬頭想再看清楚的時候,你去了哪兒?

  我四處張望,還是找不到你的蹤影。然後,我很清楚看出,影像正逐吋逐吋褪色。旁邊的燈火,一顆接著另一顆的熄滅;凱旋門、鐵塔、羅浮宮,一座接著另一座的消失。最後,世界又回到了黑暗之中。這種黑色,可怕得很。

  睜開雙眼,這是家裡的被窩。

  我想起了,你曾跟我說過,說要和我去巴黎旅遊。沒多久以後,你我真的到了巴黎,只是分別前來而已。旅程中,你都是帶著笑容,而我則是掛起了一雙流淚眼。

  我用力拉下眼簾,很想再回到剛才那個巴黎,但我所看到的,卻還是那片烏黑。其實我早就應該察覺得到,為甚麼你在那個世界裡,是毫無表情、不發一言的。

  很久、很久以後,我再次來到巴黎,一個真實的巴黎。然而,我卻發現,原來,巴黎是沒有摩天輪的。

  「如何拖你手旅行 從沒有這好運 我故作興奮

   然而虛構的旅行 太真。」

  三分五十六秒過後,耳筒裡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來,一切回歸寧靜。這個世界也終要幻滅了。
(聽王菀之《(巴黎沒有)摩天輪》有感,改編而寫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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